10岁开始，母亲说我不再是个完整的女人。遇到那个喜欢bdsm的心上人后，面对自爱与讨好，我开始在两重深渊之间不断坠落。

主人公：高桓淑（化名），现为研究生

十岁那年，我和母亲搬到了继父的大房子里，我第一次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小房间。

 

继父对我很好，所以母亲总撺掇让我喊他“爸爸”，每次我不喊，母亲就向我投来尖锐而严格的目光，继父则是耸耸肩，点上一支烟，说，“算了算了，孩子大了。”

 

但这并不会让我觉得继父是一个好人，他隐藏在厚眼镜片下的眼神让我有一种直觉，是他在暗地里教唆母亲来让我喊他“爸爸”的。

 

母亲总是很听继父的话，因为得病做手术的缘故，母亲左边的乳房被切掉了。她似乎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，因此觉得亏欠继父，处处迁就讨好着他。

 

母亲爱继父超过了爱自己，我觉得那感觉不对，又说不上哪里不对，常常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面，不去想这些复杂的事情，但不幸的是，作为整个家的主人，继父拥有所有房间的钥匙。

十岁的一个深夜，外面混沌如天地未开，我睡得迷迷糊糊，没有听到钥匙插进锁芯，扭转，门被从外面打开的声音。

 

直到黑暗中我觉得有人靠近了我的床边，一双粗糙的大手伸进被子，开始抚摸我的身体。我猛地睁开眼睛，继父的轮廓映入眼帘，厚厚的眼镜底片下，看不到一点光芒。我本能地向床地另一边缩，想要叫喊，继父趁势钻进了被子，压在我身上，快速用一只手捂住我的嘴，摇头警告我不要发出声音。

继父慢慢脱去我的衣服，我的身体开始发抖，前两天，班主任刚刚给我们讲过被坏人欺负时候的应急方法，我努力地回想，努力地回想，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。继父脱掉了我的内裤，掰开了我的大腿，用什么东西试探我的下体，我觉得自己四肢僵硬，什么动作也做不出来，脑袋里一遍一遍机械地责问自己：“要怎么办？高桓淑，你为什么想不起来？”“高桓淑，快想起来啊！要怎么办？”

 

我用膝盖死死地顶住继父腹部，不想让他再靠近我，他一只手捂住我的嘴，用另一只手去拨开我的腿；他拨开我的左腿，我就用右腿顶住，拨开我的右腿，我就再换左腿。突然地，继父传来低沉的嘶吼，“妈的，小崽子。”然后我只感觉到脖子被死死地掐住，全身一下子就脱了力。接着下体传来撕心的痛楚，灵魂仿佛一下子归位，原始的本能让我止不住大喊，“妈妈！妈妈！”

 

楼下立刻就发出了响动，是急促的拖鞋圾拉和开门声，但是我在身上这个男人的蠕动和喘息声中听不真切。

 

上楼的脚步声，走廊的开灯声，越来越近，我使劲地从缝隙里望向门口。门终于开了，有淡黄色的光照了进来，母亲站在门口，探进来半个身子，要去摸房间的灯开关。继父从我身上坐了起来，他不再戴着眼镜，这次我终于看清了他的眼神，凶狠而凌厉，他回过头去，对着母亲，大喝一声，“滚出去！”

 

母亲一愣，手吓得缩了回去，我对着母亲大喊，“妈妈，救我！妈妈！”继父又转过来打了我一个耳光，我的头瞬间昏沉，整个世界开始摇晃。恍惚之间，我看见昏黄的光迅速变小，母亲退出了房间，门被轻轻地带了起来。

 

浑浊的喘息和肥腻的肉体再一次向我压来。这一次，我没有反抗，只是任由自己没入深沉的绝望。

我全身赤裸地坐在床上，继父已经离开了，大腿中间火辣辣地疼。此刻我终于想起了老师说的一切，如果被侮辱了，要记得报警，警察叔叔会帮你讨回公道。我发疯似地冲到楼下，拿起电话想要打110。母亲坐在沙发上抽泣，看到我的举动，连跑带爬地过来抓住我，扯掉我手中的电话，扔得离我远远的。

 

“桓桓，桓桓，你听妈妈说，一个女人最重要的就是贞洁和清白，你一打电话，所有人都知道你不完整了，他们都要看不起你的，你以后没办法生存下去的，听妈妈的话，都是一家人的事情，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。”母亲死死地抱着我，但我从头到脚都冰冰凉，感觉不到一点温度。

 

继父又戴好了厚厚的眼镜片，恢复成了原来了样子，他走到我和母亲面前，笑眯眯地对我伸出手来，“桓桓，还在生气吗？明天爸爸带你去买新衣服好不好？”

母亲一巴掌拍开了继父的手，把我挡在身后，那是我记忆里第一次，母亲忤逆继父的意图。

很快，母亲再次离婚了，带着我去了另一个城市。

陌生的环境，陌生的学校，陌生的同学，有一个秘密被我和母亲永远埋藏了起来，但我总觉得不安和害怕。母亲总是有意无意地给我灌输这样的观念，“我们已经不算完整的女人，已经低人一等了，所以我们要加倍努力才行。”我不想认同这样的观点，但我确实变得更加努力。每当我想要偷懒的时候，那个被玷污的自己就会跳进我的脑海里，令我自卑，没有安全感。

 

重点初中，重点高中，重点大学，那个残缺的自己永远在身后追赶我，我不得不跑得越来越快，我从来没有跌出过班里的前三名，但我也从来没有朋友，没有人可以倾诉。

所以当我上了大学，随意寄出的一个倾诉漂流瓶被回复的时候，我都有一种心花怒放的感觉。这在别的人看来不可思议，但只有我知道自己的心扉已经封闭了太久，它为什么如此轻易地就被打开。

 

他的网名叫向往，我用邮件向他诉说了自己的所有经历。“也许我不配拥有幸福，不配被爱。”我告诉他。他回了我一个“摸头”的表情，告诉我，“相反地，你值得被更好地爱。”

 

看着他的回复，短短几个字，我一下子就沉沦了，他真的成了我的向往，我觉得他是世界上唯一理解我的人。我问他，“那如果是你，你会接受这样的我吗？”他说当然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，也都有自己的特殊，他说，“我也有自己的另一面，比如我喜欢bdsm，一般人都不太喜欢，你又会接受我吗？”

我不断地百度他说的东西，一开始觉得害怕和不解，但巨大而盲目的狂恋又让我失去理智，我的内心非常而狂热地想要去迁就他，顺从他，就因为他是唯一愿意接受我的人。

 

那天我躺在床上，脑袋里一片浆糊，我有一点理解了母亲，因为我发现自己变成了和母亲一模一样的人，这既让我绝望地流下泪来，也让我更加想要靠近我的“向往”。

 

请假、逃课、不知道他的任何信息，只是拿着一个他给我的地址，我连夜买票去了他的城市，杭州。

 

他在房间里拥抱、亲吻了我，有力的臂膀仿佛穿透了十几年的寒冷，我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。他领我看电影，带我压马路、看星星，那几天，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鲜活地存在于世界上。但很快地，临走的时候，他叫住我，让我在房间里跪下，说一些他准备好的羞耻的话，他说，“请向我证明你也能接受我，你也爱我。”

 

这样做就算是爱吗？我的价值观产生了疑问。但那时我已经无法容忍不爱他的自己，所以我立刻笔直地跪在他面前，我要向他证明，我不光只是能接受，而且还能做得很出色。

 

听话，顺从，不索求，任由他摆布，时间被完全占据，隔三差五请假逃课，大部分钱都用来买火车票，成绩一落千丈，我不在乎，只要他还愿意接受这个残缺的我，我就觉得很开心。

 

但渐渐的，我似乎从他女朋友跌落到了女仆的位置。他开始对我的低贱习以为常，一开始我看他辛苦，每次来的时候都从为数不多的生活费里再抠出一点来买水果给他吃；到了后来，他会因为我没给他买水果而勃然大怒，罚我跪在床边检讨一晚上。有一次他跑来北京看我，两个人欲火焚身却找不到套套，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，我心疼他，就允许他内射，然后自己顶着寒风去买了紧急避孕药吃；可是后来，他就再也不主动带避孕套了，连我准备好、央求他戴，也会被他说成“别作，以前都不戴，今天你又矫情什么？”

 

大三结束的时候，我终于意识到，我们之间的天平失衡了。那一天，他带着我去和他的朋友们见面，在阴暗的酒吧里，他灌了我几杯酒，告诉我此行的目的，“交换。”他想用我去和他的朋友的妻子交换一晚上。我在他眼里，彻底变成了一件商品。

酒精上头，让我有点看不清面前的这个人，有一瞬间，我感觉母亲在背后拥抱着我，冰凉却又温暖。我把剩下的酒泼在了他脸上，骂了他一句“混蛋”，这是我印象中，自己第一次忤逆他的意图。接下来我的左脸火辣辣地疼，大概是他打了我一巴掌，接着他和朋友不欢而散，场景光怪陆离地变换，等我稍有清醒，已经又和他回到了酒店里。

 

我坐在床头，他像野兽一样向我扑来，拷住我的手腕，粗糙的大手撕裂了我的衣服和内裤，然后塞进我的嘴里。我想用膝盖顶住他的小腹，但是却没有任何力气，这是第一次，和他做爱时我产生了被强奸的感觉。顺着漆黑的天花板，我望向门口，在他剧烈的起伏下，我期待门被突然打开，昏黄的灯光照射进来，母亲站在门口，大声地喝止他。他不断喘着粗气，我张大了嘴巴，我想喊“妈妈！救我！妈妈！”，但是这一次，我却喊不出任何声音。

 

他粗暴地结束之后便沉沉睡去，我裹紧被子望向他，恍惚间他的脸上也戴起了厚厚的眼镜底片。那种陌生的窒息感，似曾相识。

2016年8月31号，我在心中与曾经的“向往”诀别，带着满身淤青疯狂地逃回北京，一边删掉和他相关的所有，一边止不住地反胃，呕吐。

 

王尔德曾经说，“不管怎样，一个人如果不爱自己的话，是没有资格去和别人相爱的，那样到最后，只会是伤害。”

 

我的母亲爱我的继父超过了爱自己，所以一步一步妥协，最终让自己和女儿之间产生了无法修补的隔阂，在我从小到大的梦里，我的母亲总是一个又胖又丑的肮脏老女人，我讨厌她，也绝不想变成她的样子。

 

但我又不知不觉变成了她的样子，我的一举一动，每一个想法思维，都有她传承给我的影子。和“向往”一刀斩断之后，我变得更自卑了，所以我更加的努力，今年我以班级第三的成绩成功保研，但我总觉得自己仍在向母亲靠近，仍然不懂该怎样去爱和被爱。这大概是我一生里最大的绝望。

 

但和母亲比起来，我又是幸运的，至少我已经意识到了这些问题，我开始尝试去拥抱自己。和向往在一起的时候老是两地奔波，得了慢性肠胃炎，现在我在室友的建议下开始跑步，锻炼身体，按时吃饭。我开始和室友去逛街，去聊一些家长里短，开始给自己买生日礼物。

最近还有一个研究生学长追求我，我纠结了很久，还是感觉自卑，拒绝了。

 

我想把自己的故事讲出来，虽然我还没有找到完全拥抱自己的方法，但我仍然想用自己的经历告诉大家，“不管经历了什么，哪怕全世界都不爱你了，你也一定要爱自己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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